关于那个乱乱哄哄激情四射的燃情岁月,我曾在旧文“我与广告二十年”中有所言及:
90年底我回到北京不久,就有熟人找上门来了,听说我在国外学的是广告,要我出山给他们搞创意。我反复辩解没用,只好将错就错,穿上东京带来的西服行头跟着他出门了。客户是江西的一个药厂,要做咳嗽药广告。我真做了一个“创意”,用了,熟人马上给了我两百元。天哪,这比我当年写稿子来钱来得快多了!我很激动,告诉教研室的同事老勾,他笑了,告诉我当时北京业内创意退稿费的价码就是两百元,留学生同志,你上当了。我为此事质问熟人,为什么要“杀熟”,他也笑了,新公司第一笔生意,多多包涵。他旋即委任我为该公司的“策划顾问”,还白送名片。这个公司的顶头上司就是后来在广告界叱咤风云的女士谭希松。不久又有一个朋友找我,要我给一个电视广告配音。“用你的广东话,就一嗓子,蓝带啤酒,给二百元!”。
90年代初期的广告业,有点象淘金时代,不少的朋友也卷进了这股狂潮。91年我回广东,遇《新舞台》的主编孙冕、《羊城晚报》记者莫丹涛等80年代的文学好友,一说,大家殊路同归,全都在弄广告。孙冕是明搞,正和三九胃泰打得火热。莫丹涛开始是暗搞,后来也明搞了,出任《羊城晚报》的广告部主任。早在84年,我还是一个在青海拍片的淳朴青年,孙冕忽悠我下海“背捞”。“有泰国天然橡胶保险套,拿北方卖去,一个赚五分呢”。91年我回国见面第一句话,“还说什么文学呀,做广告做广告,买车买房!”。我开始还有点酸气,想给他们灌输点科学,可是发现不灵。结果我反倒和他们沆瀣一气,学会了“侃”创意。
在90年代初的那几年,这个“侃”字还真有点用。记得有一天,又被朋友拉走了,同行还有几个京城报纸的“名记”。客户来自自常州,号称拥有亚洲最大的水鱼养殖场。那年正好马家军和什么鳖精吹得神神忽忽。客户也想做水鱼粉的胶囊,要我当场出创意。我说,容我想想,调查调查。大家说,不用,不用。留学东洋,喝的鳖汤比白开水多,随口来一个再开饭。四五双眼睛瞧着我,就等我出创意饭票。我想了想,把笔帽摘下,问水鱼场长,做的是水鱼粉胶囊吗?对方说,是的,胶囊。我说,有想法了。我把笔帽攥手心里,一边慢慢摊开手掌一边说道:“寒冬来了,送你一个王八弹”。大家哈哈大笑,都说好创意。于是开饭。乘着酒兴,我向水鱼场长提议,把集团名称改一下,“就叫王八集团好了。还可以树一面水鱼旗”。周围的“京城名记”乐得喷饭,都说这个创意又值十几万。过了几天,朋友来电话说,那个创意吹了。王八弹还行,王八集团可是骂人了。场长和董事长一通话,品出味来了。我至今认为,这是个好创意,绝无骂人之意。他们不识货,遗憾。
90年代后期,广告市场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“规范化作业”成为大家的口头禅。我也从“侃创意”下岗了,规规矩矩地做学问,做研究。广院广告学系的同事为广告界做了几项工作:第一项,每年提供一套“IMI消费行为与生活形态年鉴”。做年鉴的动机,始于“侃创意”。早年为了说服客户,你要想点巧妙的构思,今天这可不灵了,客户进步了,需要你对市场的分析和判断,需要你为创意提供一个扎实的战略概念。第二项,从95年开始做所谓媒介产业化研究。媒介是老大,要你研究么?很多朋友对我说过这样话。但是,我不以为然。老大也有发生变化的时候。它要扩充自己的地盘,巩固自己的实力,就必须考虑市场,研究经营。果然,这两年媒介变化大了,市场竞争开始了,我们的那个曾经遭受批判的“产业化”提法,现在成了时髦。第三项,就是中国广告20年历史资料的整理。动议是《国际广告》刘大师提出来的,我们都说好,就卷起袖子干了起来。现在才发现,麻烦大了,资料庞杂,工程浩大,把大家的精力都牵扯进去了。
当然,也扯出了另一个广协的熟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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